在一家著名公司的最高管理层年会上,两位部门经理被安排了发言的机会。一位被安排在第一天下午,另一位被安排在第二天上午。听众有150人,除了两人的上司之外还有他们的同僚和下属。
第一位经理拿着稿子走上讲台。他请求把灯光调暗后便开始发言。他在发言中每隔30至60秒钟换一张信息丰富的PPT幻灯片,许多片子上写满了数字和图表。在发言过程中,他三分之一左右的时间在看讲稿,另外三分之一的时间在看幻灯片,剩下的三分之一是在看听众(灯光很暗)。由于他很少在重要的听众面前发言,显然有点紧张,但是他表述得非常清楚。显然,他对自己提供的材料非常熟悉,这帮了他很大的忙;而且,他还可以在想不起来的时候回头看一下幻灯片。
他的发言分为三大部分:一、听众必须面对的问题,二、一套新的行动目标和战略,三、组织大家实施新战略的方法。发言结束、灯光亮起来后,他用30分钟时间回答提问。大家的问题大致可以分成三类:阐明意义(“你的意思是……吗?”);非常有礼貌地反驳那些数据或数据之间的逻辑关系(有礼貌是指没人直截了当地说“你的数据是错的”);多半属于支持其结论和行动方案的不是问题的问题(有关这个或那个的“观点在我看是有道理的,请允许我说明一下原因”)。
另一位经理在第二天上午发言时明显表现得更加紧张。他放下讲稿,站到了讲台外面。由于灯光是自动调暗的,只有一束灯光打在讲台上,所以他几乎和听众一样都处在暗影里。他讲了句笑话来化解自己的失态:“凯里[首席执行官]一再对我们说,我们都在黑影里,我想他也许是对的。”接着,他非但没有回到讲台和灯光下,而是要求把所有的灯都打开。灯亮之后,他又开了个小玩笑,听众中再次响起一阵轻轻的笑声。随后他便做了一个小时的发言,只演示了很少几张幻灯片。他的表述不像前一位那样清晰,中途停顿过几次,好像在琢磨合适的措辞。他提出的改革方案和前一位很相似。他只用了几组统计数字来支持他的观点,这些数字还不到第一位发言者的10%,但全都引起了大家的关注。他在发言中几乎用了一半的时间在讲故事:他父亲的公司是怎样破产、使他全家面临困境的;他有位朋友在一家竞争对手公司里上班,最近由于在俱乐部里喝多了,泄露了该公司野心勃勃的新战略;说他自己从年轻时就自豪地成为公司的一员,当时公司在其所有的市场上都名列前茅;一位客户最近对他说的话如何令他感到震惊和烦恼;还说起他和妻子谈到过提前退休的事,但又打消了主意,因为他想以胜利者的姿态退休,并且说他已经拿定主意这么做了。他说完后得到的掌声是整个会议期间最长的。
这两个人是否有意识地这样做,我说不好,也没有机会在会议期间和会后和他们交谈。但是,我确实知道,几乎在同一时间、站在同一个讲台上、面对同样的听众,这两人各自的表现所起到的效果却非常不同。
在我们看来,调低灯光意味着一天的工作也许已经结束,该睡觉了。当人们的身体想睡觉的时候,他们很难集中注意力或者看材料。由斯蒂文·斯皮尔伯格花七千万美元拍摄的惊险大片或许能打消人们的睡意,而我们其他人的发言极少会有这种效果。
我们站在一个巨大的木制讲台后面时,会觉得好像有人在我们与听众之间放了一道屏风。屏风的作用往往是把人们拒之门外,疏远任何人际关系,使听众感到警惕和被动。最传统的讲台还会形成一种与当代文化越来越脱节的礼仪,产生更多的隔阂。
把聚光灯打在某人身上可能表明此人是位明星人物。实际上,如果此人是位明星——电影或政界明星,在大多数人看来这很正常。如果此人不是明星,大家就会感到别扭:站在台上的这个人是自以为是、自视甚高?抑或是个骗子?人们大都喜欢谦卑,讨厌自负。
PPT幻灯片里的内容如果太多,最后几排人看不清,就有可能令这些人生气。字号太小会导致各种不快之感,于事无补。大家也许会无意识地产生这样的疑问:发言者是不是不在乎我能否看清,因为他认为我不懂那些信息?发言者是否在炫耀他掌握的所有细节?他选用让我看不清的小字号是否为了掩盖什么?
幽默如果真的好笑、毫无恶意,其作用可能完全相反而且十分有效。幽默可以减轻紧张感,产生消除压力后带来的一切好处。如果听众当中有人笑了,也许让人觉得发言者了解听众。它意味着,此人是我们一伙的。如果听众认同了发言者,他们往往会降低对此人的戒心。怀疑未必会妨碍沟通,猜疑却是沟通之障碍。
神经病医生认为,我们的大脑接受故事的能力远远高于接受PPT幻灯片和抽象概念。带点戏剧性的故事似乎更受我们情感的欢迎,更重要的是,比起写满干巴巴数据的幻灯片,人们记住故事的时间要长得多。个人的经历还能营造出更加亲密的气氛,亲密意味着友情,友情意味着彼此坦诚相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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